第06章 禁忌催眠（謀劃）

　　夢是心靈的釋放。
　　夜已經很深了。
　　梁哲似乎聽到了耳邊的呼喚聲，忽而輕柔，忽而急促，他的呼吸也跟著壹陣緩慢，壹陣緊張。
　　梁哲已經睡著了，已經沈浸在了自己的夢中，這壹次，他的夢裏，沒有譚維，也沒有老去的父親母親，更沒有那個讓他魂牽夢繞的女人。
　　他的夢中，只有他自己。
　　他在夢中聽到了各種各樣的呼喚聲，可就是看不見他們的臉，這聲音來自濃霧深處，來自天穹頂端，來自地獄之底。
　　梁哲身心俱疲，他需要釋放。
　　梁哲的眼神變得尖銳，表情變得凝重。
　　‘哧啦’壹聲，他的嘴角生出了兩顆尖牙，他齜牙咧嘴，神情恐怖。
　　壹只手臂伸到了他的嘴邊，梁哲毫不猶豫地咬了上去。
　　鮮血噴湧而出，溫潤，濕熱，順著梁哲的嘴角滑進了他的喉嚨。
　　這是久違了的鮮血的味道，甘之如飴。
　　梁哲瘋狂地吸吮著，鮮血流經他的五臟六腑，在體內迅速循環流動，澆灌著他就要幹枯的身體和枯萎的心靈。
　　他感覺自己朝氣蓬勃了起來，渾身又充滿了力量，同時，他頭上原本才剛冒出不久的幾顆銀絲也迅速地變黑。
　　梁哲在夢中狂笑，喉嚨深處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窗外的雨沒有停歇，嘩啦嘩啦，如同鮮血流經食道的聲音。
　　黎明忙碌的鳥兒將梁哲喚醒。
　　梁哲舔了舔嘴唇，從床上壹躍而起，伸了個懶腰，精神煥發。
　　他似乎已經忘記了那個夢境。
　　或者，他根本就不想記起來。
　　梁哲搖晃著腦袋，他知道自己今天有很多事情要辦。
　　譚維的催眠治療迫在眉睫，梁哲不能有絲毫的疏忽，他要為明天的催眠做好所有的準備工作。
　　這是壹場壹個人的戰爭，也是壹場不能失敗的戰爭。
　　拉開窗簾，迎著朝陽。
　　梁哲開始了今天的計劃。
　　首先，是上幾次咨詢信息的整合。
　　簡單的早飯過後，梁哲來到了診所，他喜歡在這裏思考的感覺，能讓他全身心地投入進去。
　　梁哲在筆記本上將之前記錄的重點信息全部整理了下來。
　　第壹次咨詢，以現實為主：
　　“神經衰弱，滿足與實現；夢遊，自殘；他——創傷的源頭；夢境延續；夢境半年=現實兩個月！”
　　第二次咨詢，以夢境為主：
　　“花園，被冰雹摧毀；夢中男孩出現，壹起跑出花園；便利店，靜眠；黑河的源頭，壹處瀑布下面，深潭，紅蛇；十四歲半，夢中男孩被紅蛇襲擊致死；夢中男孩轉變，跟蹤監視；口袋女人，眼神黑洞，開始追逐與逃亡！”
　　最後是譚維口述的家庭信息：
　　“父親關系很好，母親早逝，沒有兄弟姐妹。”
　　梁哲深吸了壹口氣，食指緊按在鼻翼上，眼睛壹眨也不眨地盯著紙上的信息，腦中迅速旋轉著，捕捉著譚維的動作和神情，以及可能漏掉的疑點。
　　也不知過了多久，梁哲忽然站了起來，他在屋子內來回走動著，神情異常凝重。
　　壹個有些驚悚的想法忽然閃進了梁哲的腦海。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梁哲壹邊自語著，壹邊搖晃著腦袋，來回走動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梁哲不敢再往下深想，他知道在沒有證據之前，所有的推理都只是自己的臆想而已。
　　在進行真正的驗證之前，梁哲需要先見壹個人。
　　下午，咖啡廳。
　　桌子對面坐著壹位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嘴角掛著壹抹苦笑，表情充滿了憂傷，他擡起眼睛看梁哲的時候，額頭上出現了壹道道深深的皺紋。
　　這是壹個愁苦的父親。
　　梁哲：“妳就是譚維的父親吧？”
　　中年男子：“嗯，妳是梁……梁什麽來著……妳看我這老腦筋……”
　　梁哲微笑道：“我叫梁哲，是譚維的心理醫生。”
　　中年男子：“對對對！梁醫生，真是太辛苦妳了，維維的病……哎……”
　　梁哲壹邊緊盯著中年男子，壹邊說道：“這是我的工作，應該的。”
　　中年男子喝了壹口咖啡，咂著嘴，忽然擡眼望著梁哲：“梁醫生，維維她絕對不是精神病……”
　　梁哲笑道：“我知道，所以想請妳幫忙。”
　　中年男子望著梁哲疑聲道：“幫忙？”
　　梁哲點了點頭：“明天九點，我希望妳和譚維壹起過來，有妳在旁邊，事情肯定會順利很多。”
　　中年男子的眼神中掠過壹絲驚奇：“這麽說，維維的病……真的有希望？”
　　梁哲將自己的名片遞給中年男子，笑道：“相信我，明天會給妳們壹個滿意的答復。”
　　中年男子滿面笑容，像是要對梁哲表示尊重壹樣，急忙站起身子，彎下腰去，想要用雙手去接梁哲的名片——
　　中年男子伸向梁哲的手臂不小心碰到了咖啡杯，‘啪’地壹聲，咖啡杯倒在了桌上。
　　咖啡灑了梁哲壹身。
　　“哎呀……妳看我這笨手……實在不好意思……”
　　中年男子壹邊說著，壹邊急忙轉到梁哲身旁，掏出紙巾就要幫梁哲擦拭衣服。
　　梁哲猛地將椅子往後壹挪，順勢站起了身子，正面著中年男子，笑道：“沒事，我這衣服也穿了好久了，正找不到理由洗呢，妳倒是幫了我壹個忙。”
　　中年男子的身子僵在半空，表情有些尷尬地盯著梁哲，但迅速地，他便笑了起來，挺起身子，直視著梁哲的雙眼，聲音也洪亮了許多：“梁醫生真是幽默啊，將維維交給妳，我放心。”
　　對於中年男子態度的轉變，梁哲沒有感到絲毫奇怪，梁哲依舊微笑著道：“大家都壹樣，都只是在做應該做的事而已。”
　　中年男子忽然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梁醫生說的在理，明天九點，我壹定準時到，做我應該做的事。”
　　中年男子壹邊說著，壹邊將梁哲的名片揣進上衣口袋裏：“那我就不耽誤妳時間了，咱們明天見。”
　　梁哲點了點頭，笑道：“明天見。”
　　咖啡廳人來人往，每個人臉上都掛著壹抹笑容，好像他們都生活在快樂之中。
　　梁哲坐回位置上，撐起手臂，托住下巴，食指撫摸著鼻翼，壹句話忽然躍入了腦海。
　　“就算壹個人親口告訴妳，妳也永遠無法知道他真正的想法。”
　　梁哲在咖啡廳裏，又坐了壹會，這才往家走去。
　　壹路上，梁哲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真相明明已經就快要水落石出了，可為何自己卻感覺事情好像越來越無法掌控了壹樣。
　　梁哲握著方向盤的手心在冒汗，額頭也在冒汗。
　　後背又開始發癢，梁哲緊皺著眉頭，肩膀來回扭動著，試圖用靠墊摩擦自己的後背。
　　“有點不對勁……”
　　“到底是哪裏不對勁呢……”
　　“不，應該就是那樣……”
　　梁哲不停自語著。
　　忽然間，他楞住了，他驚恐地發覺自己竟然開始質疑自己的判斷力了。
　　這在之前是從來都沒有過的。
　　梁哲身心俱疲地回到了家中，他甚至不知道這壹路到底開了多久。
　　推開房門，便看到了桌上用保鮮膜蓋著的飯菜，以及沙發上正帶著老花鏡織毛衣的母親。
　　“媽，我回來了。”
　　梁哲的聲音有氣無力，表情也異常衰落，像是剛打完了壹場敗仗。
　　“快吃飯吧，飯菜還熱乎呢。”
　　母親擡起頭，老花鏡後面壹雙睿智的眼睛盯著梁哲，像是能看到梁哲的內心深處。
　　“爸呢？”
　　梁哲拉開椅子坐下，隨口問道。
　　“老樣子，等會妳給他送過去吧。”
　　母親偏過頭去，望了壹眼書房緊閉的門，聲音中帶著壹絲不易察覺的恐懼。
　　梁哲像是沒有聽見壹樣，低下頭去，就開始吃飯。
　　很快地吃了壹半之後，梁哲忽然站起身子，將旁邊早就擺在那的托盤放在桌上，擺上了幾樣飯菜。
　　“我去陪陪他。”
　　梁哲壹邊說著，壹邊端著托盤走向了書房。
　　書房的門被打開，又被關上，梁哲如同壹只敏捷的靈貓，沒有發出絲毫的響聲。
　　偌大的房間裏面，靜悄悄，靜的讓人感覺不真實。
　　這個房間裏明明住了三個人，卻為何感覺不到任何壹個人的呼吸。
　　沙發上的母親低著頭，老花鏡後面的雙眼壹轉也不轉，織毛衣速度卻明顯變慢了，她的手腕忽然壹抖，手中的別針失去了控制，紮在了她的食指上。
　　鮮血流了出來，壹滴壹滴，沿著食指，流到了掌心。
　　母親猛地將手掌握緊，將拳眼向下對準了毛衣。
　　拳眼如同漏鬥，鮮血從裏面緩緩流出來，在半空中形成壹條粘稠的細線，落到毛衣上。
　　原本紅色的毛衣，變得更紅了，像是剛剛盛開的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