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二章 萬難

　　“好好好！晚上妳先發！”
　　就算海因索恩的唾沫星子噴了壹地，也無法勸下哈夫利切克，他最後咬牙切齒地同意了。
　　為了準備帶傷出戰，哈夫利切克已經連續兩天突擊加強了自己的左手，他用左手運球傳球投籃，甚至用左手上廁所洗澡吃飯，就是為了能讓他的左半邊身體能達到右半邊的水平，哪怕只有70%，60%，或者50%。
　　在韋夏看來，這簡直是胡鬧。
　　去年季後賽，騎士隊的凱文·勒夫肩部受傷，也是直接宣布賽季報銷。
　　帶傷上場在這個時代不罕見，但已經不是那麽多球員熱衷的選項了。
　　在球員越來越金貴的時代，面對這種可能威脅生涯的傷病，賽季報銷是對球員自己和球隊都穩妥的選擇，妳不希望妳以後像麥克海爾壹樣當個瘸子，妳的老板希望妳未來保證薪水能兌換數據和勝利。但在某些怪物眼中，這種“穩妥”並不比“光榮”更具有價值。
　　哈夫利切克選擇那麽做，只是因為帶傷上場在當時是凱爾特人的傳統。
　　1957年的總決賽，拉塞爾膝蓋受傷的情況下帶傷出場，被老鷹擊敗，成就了鮑勃·佩蒂特職業生涯唯壹的冠軍。
　　韋夏附身哈夫利切克的時候，已經是賽前半小時。
　　球員要先在更衣室裏穿好秋衣秋褲，再進入場內投籃熱身。
　　韋夏坐在板凳上，右肩上傳來的劇痛讓他想要立刻醒來。
　　他做不到。
　　有生以來的第壹次，舊時光的經歷讓他感覺像是在受刑。
　　這樣的肩膀，竟然還要打比賽？
　　而且是分區決賽？
　　對手還是作風狂野的紐約尼克斯？
　　瘋了！
　　哈夫利切克的身上不斷地出汗，明明還沒進場熱身，他就已經汗流浹背。
　　他看著自己的球鞋，鞋帶還沒系好，正如海因索恩所說，他是個無法給自己系鞋帶的廢人。
　　戴夫·考恩斯已經穿上了正式的出場服，看見哈夫利切克還坐著，他過來蹲下，幫忙系鞋帶，嘴裏碎碎念道：“洪多，我知道這很難，但妳既然決定要復出，就壹定要想辦法克服苦難！媽的，只要能進總決賽，我保妳成為冠軍！”
　　“妳這樣說也太不尊重傑裏和威爾特了。”韋夏強撐著苦笑。
　　隨即，考恩斯這粗手粗腳的家夥讓他失去了壹點平衡。
　　他又感受到劇痛。
　　韋夏好不容易找到了肩部的平衡點，但痛感從神經處進行了斷點傳輸，壹會兒過來壹點，時時刻刻提醒韋夏這壹切都多麽艱難。
　　有些困難，在面對它之前，我們會過分地誇大它。
　　還有些困難，在遇上之前，妳會過分地高估自己的承受能力。
　　韋夏之前已經做好了未來他也要遭遇肩部傷勢的最壞預期，並且希望能借著這些比賽來讓自己提前習慣。
　　可是，這種痛苦，讓他經歷了壹次就不想再有第二次。
　　哈夫利切克可是帶著這該死的肩膀打了三場比賽。
　　“搞定！”考恩斯大叫，“聽著，今晚的洪多可能只有50%的狀態，我們所有人都要把他的那份力量補上！”
　　已經1比3落後尼克斯的凱爾特人，沒有任何退路。
　　如果今晚輸球，他們就要出局。
　　68勝的隊史最佳戰績也會成為壹個歷史的遺憾。
　　韋夏從球員通道裏走出來的時候，想到的，是哈夫利切克的未來。
　　這樣帶傷出場，給自己帶來了巨大的風險，職業生涯很有可能就此斷送，他真的壹點都沒有考慮過嗎？
　　同樣的例子，在韋夏所處的年代，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2014年的伊巴卡在小腿重傷被隊醫宣判賽季報銷之後強行復出，帶隊扳平大比分。
　　還有2011年首輪的羅伊，膝蓋手術後不到8周強行復出打首輪，第四戰末節狂轟18分逆轉23分差。然後呢？
　　伊巴卡在25歲的年紀被剝奪了可以吻筐的運動能力，現在轉型為高瘦遠投男，從全聯盟最強勢的蓋帽狂魔變成了壹個能命中中遠投同時有護筐威脅的內線。羅伊則徹底報廢了，除了那場讓球迷淚目的比賽，什麽都沒有得到。
　　還有，2008年總決賽搶七戰的韋夏自己。
　　帶傷上場的經歷，韋夏也曾有過。
　　他當時遭遇了ACL撕裂，這個讓他最終被湖人放棄的傷病，被他充分地利用了。
　　韋夏的NBA歷史觀讓他知道，他可以用自己的傷病最後為湖人做壹點事。所以他選擇在下半場歸來，復刻威利斯·裏德的傳奇時刻，也復刻以賽亞·托馬斯單腿闖關的故事，但他非常聰明，帶來了哀兵必勝的Buff，點燃了湖人全隊的士氣，制造隆多壹個進攻犯規後，被球隊換下。
　　他最大限度地幫助了球隊，又沒有讓傷勢進壹步加重。
　　哈夫利切克卻不同，他在系列賽進行到壹半，球隊1比3落後的情況下，還要復出。
　　這意味著他要連續出場，直到賽季結束。
　　帶著這樣的傷，這樣的痛楚，怎麽打呢？
　　球傳來了。
　　韋夏左手單手接住，麥迪遜花園內，紐約球迷向他致以掌聲和歡呼。
　　接著是沃爾特·弗雷澤的致意：“無論何時，妳都是我們的榜樣，我將全力以赴，使妳的痛苦盡早結束！”
　　有幾個瞬間，韋夏就想點頭表示同意。
　　尼克斯贏了，哈夫利切克就不用再承擔這份遠超想象的痛苦。
　　可是……這是哈夫利切克想要的嗎？
　　如果同樣的痛苦落到韋夏的身上，難道他要認命？
　　1969年之後，拉塞爾和薩姆·瓊斯離去，哈夫利切克度過了極其痛苦的兩個賽季。
　　凱爾特人王朝轟然倒塌，連續兩年不進季後賽。
　　那是哈夫利切克職業生涯最灰暗的時光，他帶著壹群球迷根本記不住名字的人打球。
　　1970年的季前賽，當值裁判甚至問他：“這幫家夥真是妳們的球員？”
　　連續的輸球讓他在報紙上痛罵隊友，搞得已經當教練的老隊友海因索恩十分難堪。
　　哈夫利切克公開對媒體說，這是他待過的最令人無話可說的球隊，如果妳進了NBA卻連戰術都跑不明白，那就應該離開球隊。
　　最終通過奧爾巴赫的運作，戴夫·考恩斯加盟了球隊，哈夫利切克也漸漸看到了球隊重新崛起的希望，終於，1972-73賽季，兩人合作帶領凱爾特人打出了壹個史詩般的賽季，68勝的成績超越了在他之前所有前輩帶隊的最佳戰績。
　　壹個天生的贏家，他已經品嘗了太多的苦果。
　　現在壹場傷病就要令他中途退出？
　　“和輸掉這個賽季相比，我的痛苦微不足道！”韋夏沈聲說。
　　哈夫利切克在球場上受到的尊敬是難以想象的。
　　正如直播了這場比賽的ABC電視臺的解說員基思·傑克遜（Keith Jackson）所說：“我認為，在NBA中，沒有比約翰·哈夫利切克更受尊敬的球員了。”
　　然後，比賽開始。
　　雙方的首發星光閃耀，凱爾特人的首發是戴夫·考恩斯、JO JO·懷特、保羅·塞拉斯、哈夫利切克和唐·錢尼。
　　對面的尼克斯更加豪華。
　　威利斯·裏德、比爾·布拉德利、厄爾·門羅、戴夫·德布斯切爾、沃爾特·弗雷澤。
　　首發五個未來的NBA五十大巨星，全隊七個最終入選名人堂的球員。
　　而且，韋夏還從他們的板凳上看見了菲爾·傑克遜。
　　韋夏在競技場裏有兩大娛樂，壹個是和馬拉維奇比賽，可以學習騷操作。
　　壹個是和菲爾·傑克遜的比賽，沒有別的意思，單純是宣泄自己的不滿。
　　傑克遜當教練的時候總是坐在那略有所思，擺出誰也看不懂的架子玩神秘，可是球員時代的他非常簡單，就是拼、搏命。
　　他的打法，是標準的籃領，很少人會註意到。
　　越是這樣，韋夏越要在球場上找他的麻煩，只可惜他代表哈夫利切克對尼克斯砍下的50分、60分甚至70分都不能載入歷史。
　　不然，哈夫利切克職業生涯至少有6場得分超過60分的比賽。
　　韋夏剛想克服萬難好好打比賽，海因索恩卻玩了花招。
　　他的確給了哈夫利切克首發，半分鐘後，錢尼放倒了裏德，借這機會，他把哈夫利切克換下。
　　“洪多，我說讓妳打，可沒說給妳打多長時間！”海因索恩說。
　　韋夏真是要被他氣死了，要是能全情投入比賽，說不定能轉移註意力減少痛苦，現在要在場下坐冷板凳，豈不是活受罪？
　　“我真想把妳口袋裏的煙統統塞進妳的喉嚨裏！”韋夏惡狠狠地說。
　　“怎麽說話呢？”海因索恩半點不生氣，“我這是為妳好！妳就先坐在邊上好好看著吧，要是待會兒有機會，我再讓妳出場，如果我們必輸無疑，妳也別上去玩命，有時候，我們必須現實壹點！”
　　盡管韋夏氣得齜牙咧嘴，像惡狗壹樣發出兇狠的沈吟，但他僅存的理智覺得，海因索恩這家夥說得在理。
　　答疑：韋夏這個賽季也會遭遇肩部傷病嗎？
　　答：不會真的有人以為少了壹只手的韋夏能帶隊打贏七星勇士吧？這是離天下之大譜啊，他又不是白某人。